楼前楼后两架坡
上班的地点在周家坝。早上8点半,经沙龙路,过万州大桥,坐电梯上8楼,径直就来到了办公室;下午5点半,坐电梯下1楼,过万州大桥,经沙龙路,径直就回到了家。从周一到周五,假如没有会议参加或者办事外出,行走的轨迹大抵如斯。阳光下,似乎并没有新鲜事。只是,楼前楼后的两架坡,常常在我的脑海中萦绕,让我在工作之余竟也无端地生出一些无聊的呆意来。但倘要我说出其中的究竟,也只是模糊而已。
楼前的一架坡,在办公楼的正前面,台阶铺着大理石地砖,中间是红色,较长,两端是灰色,较短。台阶的两旁生长着两排芳香四溢、四季常青的黄桷兰。加上两大片草地的簇拥,整个坡显得富贵、高雅而有格调,从坡底向上望去,弥漫着威严和象征的韵味。我所在的办公室设计时是做档案资料室用的,窄小,只一扇小窗,玻璃只及正常窗户的四分之一。冬天冷风劲灌,夏天高温难却。但因为是落地式,这小小的窗户却也成了我观察全坡的了望哨。每当广播里播放工间操的时候,我把头从办公桌前移开,目光就会投在一片片绿色的叶子和一级级宽宽的台阶上,既养眼,也提神,这让我偶尔也忘乎所以地产生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幻觉。这架坡其实也是从心连心广场步行到办公楼的必经之路,虽然偶尔也有人们从这里拾级而上,但大楼里的上班族,包括我在内,却很少有从这里爬坡的。刚来的时候,我多少也有些不解,问之,则满脸疑惑:现在车子这么方便,哪个还去爬坡哦。累。的确,从办公楼的后门,车可以直接开到楼下。
中午用餐打游击,照例从后门出来,左行数米,靠右也斜挂着一架坡。因为腹内空空,无暇他顾,当然难有停留的时刻。返回时,才一边踱着闲步,一边略略抬起头来,驻足望望,但终究有些发虚,望望而已。偶尔天气祥和的时候也动了攀爬的念头,目视左右,不想同行者却早溜之大吉:算了哦,还是回办公室睡瞌睡实在些哟。今天中午,我终于鼓起勇气邀约同事一起完成了我来此工作半年之久的第一次爬坡。同事似乎发现了新大陆,感叹地说道:“这架坡修得好,青石铺的,不会摔跟斗。”同事的话一点也没夸张。这架坡确实修得很好,不仅选料上乘,而且两侧和中间平台都植有花坛,安装了路灯,建设者的用心可见一斑。只是青石梯上早已长出了一层青苔,泛着黯色。爬到坡顶,我才看清原来这架坡还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做“云梯花园”。花园上盖有亭台,亭台上还安装了射灯,而云梯之上却又连着一条横向的公路通往坡的底端。原路返回,我下意识看了看时间,上坡下坡,前后也就20分钟,但中途却没有遇到一个同行者。“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我一下子记起了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里的句子。
其实,每一个人,从小到大,无论卑微,爬坡都一直是我们内心所向往和快意的一件事情。小时候,我们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一种爬坡,长大后,我们懂得沿着陡峭山路攀登并到达光辉的顶点也是一种爬坡;在商海中打拼,业绩年年递增是一种爬坡,走出大学校门,依靠双手和知识获取报酬也是一种爬坡;步步高是一种爬坡,从头再来也是一种爬坡;芝麻开花是一种爬坡,退一步,进两步也是一种爬坡;祝福新人一年更比一年强是一种爬坡,祈祷老人夕阳无限好也是一种爬坡;螺旋式上升是一种爬坡,波浪式前进也是一种爬坡。股市中,最让股民兴奋和幸福的不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涨停板,而是不断上升的小碎步。当我们身历其境时,我们是多么希望这样的坡越陡越好,越长越令人心旷神怡,如果可以通天,那就让这些坡是一架真正登天的云梯。在心里,爬坡让我们甚至充满了敬畏。
很多时候,喜欢爬坡既是一个人必须具备的优秀品质,也是一个人生命力旺盛的标志,同时更是一个地方发展过程中不断前移的标杆。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谁比一个地方的领导者更喜欢爬坡更急于爬坡的了。上档升位,爬坡翻坳上坎。这是报告和讲话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凡是对股市略知一二的人都知道上市公司中有一个大亨,那就是王石,他领导的万科每年业绩都在不断爬坡,从上市以来,不断给股民带来丰厚的回报,而他自己也一年四季大多数时间都在世界各地的冰川雪山上攀登。攀爬中,我们不知道王石到底得到了什么启示;从王石身上,我们又是否可以得到某种启示呢?
我们一方面在心里渴望着体验爬坡的愉悦,但是另一方面却对摆在我们脚下的两架坡心生惰性,在行动上畏惧爬坡的艰辛。这是否也是传说中的叶公好龙的一种呢?如今,三峡水库蓄水已经超过了170米,还在不断刷新着高度,太白岩下,美丽的万州又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昔日的山城正在变成湖城,爬坡的人少了,漫步滨江路的人多了。“到江边看水”正在成为人们饭后休闲的新生活。可是,当你看水归来,你是否还会对昔日的山城产生怀念,你是否还有爬坡的欲望,你是否还会回望高岩大声吆喝:走,爬坡去!
(发于《三峡都市报》2009.12.11.但不知何故,编辑把第一架坡删掉了,看来编辑也不愿爬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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